展览--意志的形变
策展人杨庆祥说:
徐冰在1980年代创作木刻“复数”系列时,也许并没有意识到他击中了一个时代的症候,这一症候并不仅仅是来自本雅明所断言的“技术复制”,而更是来自一种深刻的同时代性。在同时期莫言的小说中,我们读到了滔滔不绝的语言和汪洋恣肆的欲望。莫言的语言狂欢和徐冰的复数重叠见证了1980年代因为社会转型而激活的生命意志。在所有权被重新分配后——这在标志有赵钱孙李的《庄稼地》里有直接的体现——国家意志和个人意志都以倾泻的姿态喷薄而出,而用木刻这一相对冷峻的形式来展示这一短暂的心灵浪漫史,是徐冰奇特的辩证法。
在苏新平的作品中,我们看到了“羊”和“网”的相遇,这一“困兽”的图像将徐冰的“复数意志”导向一个两难之境,意志导向了自由还是被用来献祭?这羊归谁所有?是尘世的“无形之手”还是上帝的全能之光?苏新平只能用混沌的色彩来作出暧昧的回答。相对于这种混沌,方力均的“年代系列”和李帆的“可能我是”系列更为符号化,前者重夸张,后者重拼接,意志在“集体”和“个人”、“外在”与“内里”、“主格”和“宾格”之间角力。
也许是敏锐地感觉到“意志的散落”已经在千禧年(2000年)之后的中国语境中成为既定的事实,杨宏伟干脆启用“天一”这一来自中国道教的主神来召唤元气。“天一生水”将徐冰的“复数”进一步“巨量化”,大尺寸的材料,长跨度的时间,以及3600多万刀的劳作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布满孔洞的天幕,他以此来收集光源并重建心灵的天空图景。与此同构,因为意志显然需要一个内在化的过程,这正是“寓言”和“梦”的社会心理学基础,在梨木的横截面上,用压缩的纹路构建复杂的图像,形变甚至不可辨认,这些与“天一生水”互文式地将意志进一步抽象化,艺术再次用它的自主性创造了作者的反面:意志的形变不可逆亦不可测。
这五个人的版画展,已然构成了一长段历史的隐喻和象征。
2019/12/27
(杨庆祥,1980年生,诗人,批评家。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院长、教授、博导。)